“哼,现在当上了管事果真是不一样,好生威风啊,咱这么多大姐姐们都要对她躬身屈膝,白姐姐,梨姐姐,妹妹我真是为你们不值啊!”
蔺允叠循这声响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杏脸桃腮的娘子正撅着嘴。
下一息,她的目光被她头上的宝石花钗子吸引了过去。
那钗上的珠子虽小可真真是夺目的很。
她簪得很隐蔽,不仔细看真发觉不出来,可她站的地方正好向光,头上珠子的光芒闪了闪。
大户人家都有这样一则府规:
婢子不能佩戴过于华丽的饰物。
这规矩是为了防止一些贱婢爬主子的床。
但一向注重规矩的楼娘子却对此未多加看管。
她家阿郎的床没人敢爬。
更甚,楼娘子倒是希望婢子有那个胆子。
若她们真有那个造化爬上枝头也算了却了她心中的一桩大事。
好歹让阿郎开开荤,知晓了小娘子的好处,这座空荡荡的府邸才能迎来女主子。
那宝石花娘子身边的两个婢子没有接她的话,虽三缄其口,但面上也不乏傲气。
这几个人蔺允叠都有印象。
满口怨气的是楼娘子是身旁的三等婢子,名唤阿苏。
当初磋磨得她最凶,她阿娘还是楼娘子身边的得力助手。
余下两个是二等婢子,她们皆是家生奴。
阿苏见没人理自己也就闭了嘴,只时不时向蔺允叠投去不屑的目光。
蔺允叠眼神转了回去,时间已经到了,可有些人还没来。
她一巡视就了然了。
这是二管事给她的下马威。
他手下的人只来了少许,皆是平日里干杂活,不得他青睐的。
二管事的心思还真好猜,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
不过也真是蠢,才挨了罚就如此高调,她都没想到他们会直接不来。
在堂中的人对此场景见怪不怪,他们大多都是看热闹的。
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因算了几个月的账就升成管事,没经验也没资历。
这位子坐不知坐的稳都另说,更别提她还得罪了二管事。
他们今日来纯粹是因为阿郎在府中,免得传出去受罚。
二管事的人就不同了,他们有二管事罩着,腰都能挺得比他们直些。
藺允叠看着底下面色各异的人正色道:
“二管事的人还没来齐,想必是有些急事,大家也不必干等着,开始各自的汇报吧。”
底下的人一听多半都偷偷扬起了嘴角。
这小娘子懦弱的很,二管事都如此打她的脸了她连个屁都不敢放。
唯有账房那派的人还一如既往的恭敬,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到的味道。
蔺允叠静心听着下面人讲述各房的开支、用人的调度等。
刚开始是楼娘子的几个大婢子,与她有过些食睡情谊。
她朝她们弯弯嘴角。
后来的半数人本本分分,他们心里虽在看她笑话但也懂得适宜,不会引火烧身。
但阿苏是个例外,她昂着头,说话也是从鼻孔里出气的。
摆明了一副不屑轻视的模样。
蔺允叠不生气,左右她也不能少块肉。
她仔细看了看阿苏的脸,长得也算小有姿色,眼角微挑,颇有几分妖娆的滋味。
可她翻白眼的样子真难看,眼皮都给她翻上天了。
最后就轮到二管事那房的人了。
一共九个人,他们自成一派,站到了旁边。
其中有八个站得像没了骨头似的,懒散做派,一看就是被临时赶过来的。
中间的人倒是挺着胸膛,可他身材干柴,皮肤黝黑,这么一副姿态像个秃驴。
中间那人站了出来。
“八娘子,这个月后厨一共进了五十块柴火,其中有三十块荷柴,二十块石斑柴,其中每日早上烧一块荷柴,这荷柴最讲究劈法了,要先拿观察柴生长的方向,确定劈砍的方向,再……”
藺允叠仔细听着,越听越不对。
“你是管什么的?”
那人狡黠一笑。
“奴是后厨烧火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叹,二管事竟派个烧火的来打发八娘子,真是好不留情面。
“二管事身子病重,下不来床,这几天也管不了事,身边的小厮又是跟了二管事多年,自请留在他身边照看,奴虽然是烧火的,但这芝麻零碎的事儿奴还是一清二楚的。”
他这话暗讽藺允叠眼界小,没本事管理偌大的府邸,没资格临时接了楼娘子的活儿。
那秃驴在后厨烧了多年火,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
二管事厌恶八娘子,他多呛呛八娘子,让她难堪,想必二管事乐见其成,回去后还会给他赏银子吧。
藺允叠的眉头丝毫没皱,也不出言搭理他,直接喊了采兰。
“采兰,去请阿郎。”
众人没反应过来,请……请谁?
“告诉阿郎二管事身子病弱,管不了事,八娘子自请帮他的忙。”
众人吃了一惊。
惊于八娘子竟然直接喊阿郎来,又惊于她公开跟二管事叫板,让他交权。
惊讶过后,又是讥讽。
阿郎怎么可能会来?
阿郎又怎会让二管事让权?
阿郎虽掌管大理寺手段毒辣,但对于他自己的府邸却是不大在意。
他从未出现过这种场合,不关心府中的事务,不在意奴仆是否忠诚。
大小事务全由楼娘子统管,久而久之,有些胆大的人才生出了贼心,比如二毛。
大家都冷眼看着她的笑话,等会儿婢子灰溜溜地回来,她就知道这个决定是多么讽刺的了。
那秃驴倒是吓着了。
不管阿郎来或不来,万一阿郎听说这事后当真了,削了二管事的权,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二管事绝对不会放过他,他怕是要被折了当柴烧。
蔺允叠没打算真的把裴翙请来,随便跟璞堂的哪个洒扫小厮说一嘴就行。
她相信采兰会这么做,不是因为她跟采兰打过眼色通过气。
而是因为她了解采兰。
采兰性子最是胆小,万万没有勇气直面裴翙。
藺允叠也不想见他,一天没必要承他两次的火。
她只是把这事儿告诉他,二管事听到风声只要不傻,自然会巴巴地让人全部跑过来参与这次问话。
说不定他自己都要捂着臀赶过来。
要是裴翙真的听进了她的话,说不准她还真能分到点权。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大家等的都有些不耐烦。
有些刺耳的声音渐渐响起。
“八娘子好大的派头!让咱们一大堆人在这儿干站着,阿郎的行踪不定,你以为你请阿郎,阿郎就会来吗?也不拿把称掂量掂量自己,真把自己当根蒜!”
话音刚毕,一阵十分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雄厚又低沉,别有一番威慑力。
“谁说我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