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皑皑的冰山与雪原,似乎从不知晓世间温暖为何物。当肆虐的狂风卷着碎雪呼啸在这片冰封大陆之时,除了那座巍峨峻拔的雪极山,再没有谁能使他停下无情匆匆的脚步,哪怕这个人,曾心中藏有多少绵绵柔情。
当克莱维从昏迷中苏醒时,简直感觉身体要被冰雪冻僵了。四周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冰冷的空气不仅使人感觉到彻骨之寒,同时也令人感觉到无助和窒息。他赶忙坐起身来拈出翼火将周遭照亮,才使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少时,翼火的温度逐渐将他的思绪解冻,他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他强撑身体试图站立起来,可却发现根本无法实现自己的意图,他的双脚早已被冻得不听使唤,只好无奈地坐下来,继续恢复身体状态。
“赫伊?”
“翕明?”
“渐明?”
克莱维不断呼唤着同伴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起初他的呼唤声流露着浓浓的期盼,可逐渐却变成了一种恐慌。是的,他害怕伙伴们已经死了。最好的结局是祈祷他们只是走失了,但都还活着。
过了好一会,克莱维终于觉得血液有所变暖,遂勉强站起身来去寻找自己的同伴。
翼火光源之外的山洞两侧全部是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哪一侧是洞口,哪一侧是洞内,克莱维只好凭着微弱可察的感知寻找,以求能在最短时间找寻到同伴的踪迹。就在他扶着洞壁踉跄前行时,脚下厚厚的积雪忽然疯狂地震颤起来,洞壁上的碎石也跟随着不断倾落,紧接着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克莱维赶忙压低身子,蹲伏在积雪之上。
一道耀眼的金光忽从脚下的雪层冲出,整个山洞立时金光闪闪,晃得克莱维不得不抬起手来遮住双眼。
“好冷啊!”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有一头巨大的麒麟兽应声从积雪中冲出,它浑身紫金色的鳞片燃烧着赤金色的火焰,转瞬即将山洞中的积雪升华。而那麒麟兽成长得极快,它的身躯顷刻便抵满了山洞。
此时,克莱维发现自己正蹲伏在麒麟的臀部,这一定是紫麟,它不仅没死,而且还精力充沛。克莱维高兴极了,不过很快他就会乐极生悲。正当他庆幸同伴安然无恙时,忽听得“咣当”一声巨响,便有无数石块纷纷从头顶砸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后脑和脊背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便立时昏了过去。
“啊!头好痛!”紫麟张大嘴巴叫嚷着。
原来方才,昏迷中的紫麟被寒意冻醒,一向不拘成规的他,不假思索地采取了最“简单快乐”的办法来解决身体上的冰冷。只是由于它身体过于庞大,山洞无法撑下,遂不料犄角撞碎了洞顶的岩石,屁股也顶到了洞顶。倒霉的克莱维恰好正蹲伏在那个位置,后脑勺和整个后背狠狠地撞到了坚硬的岩石上,立刻没了知觉。
忽有一阵阴风从洞穴深处吹来,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形似一头面目狰狞的野兽。
“克莱维,克莱维——”
一个低沉又空灵的声音呼唤着他。
克莱维抬眼看去,一团由暗红色气体汇聚而成的巨大面孔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有如一头猛兽正在盯着它的猎物。
“你,你是谁?”克莱维慌促地问道。
“我是宇宙之王,世间所有意志的主人。”
一个低沉又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
克莱维端详着它的模样,稍稍定神,心思随即恢复了平静。
“哼!故弄玄虚的妖魔鬼怪。”他傲慢地说道。
言罢,克莱维立即拈起法诀,一团火焰立时出现在他掌中,只见他弹指一挥,火焰便刹那间将那个丑陋的面孔吞没。
良久,火焰中一直没有传出任何声响,料想那“鬼怪”已经被烈火焚烧得干干净净。克莱维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回身就要向后走去。
“克莱维——”
那个空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更透着一种刺骨的冰冷。
克莱维忙转身看去,那个可恶的面孔竟然更靠近他一些,而且依旧用方才相同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克莱维急忙召唤出更强大的魔法去攻击它,然而几番下来却依旧无果。
“克莱维,你的意志无法伤我分毫。”那个空灵的声音沉沉地说道。
“你究竟是谁?到底想做什么?”克莱维厉声问道。
“那团巨兽”盯着他,缓缓说道:“你只需知晓我可以赐予你无穷的力量,探知这个世界的一切。你会掌握它,并成为它的主宰。”
“我凭什么相信你?”克莱维问道。他的声音平和许多,已不似方才那般语气。
“你会相信的,这世间你所探求不得的奥秘,没有谁会给你答案。它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去追寻,即是你内心所执着的根源。而我,可以赐予你这种力量。”那巨兽说道。
克莱维上下打量着他,沉下声音,问道:“条件是什么?”
那巨兽看着他,片刻后沉声说道:“以‘等价之物’交换,你会舍弃此生挚爱。”
“这不可能!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我的挚爱。”克莱维立即应答。
那巨兽的双眼忽然冒出两道黑色的长烟,而后它张开巨口将周遭的空气全部吸干。克莱维只觉得好似被死神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也发不出任何声响,唯能听到黑暗中不断传出诡异又恐怖的轰鸣声并反复回荡在脑海之中。
良久,死神终于松开他的利爪,克莱维连忙护着喉咙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会赐予你最强大的力量,成为这个世界的永恒之主。”那巨兽的声音更加低沉,更加空灵,也更加冰冷。
“我不需要,你无法驱使我。”克莱维气喘吁吁地回答。
“你不会吗?”它用可怖的双眼盯着他,转而冷冷地说道:“你会的。”
“不,你休想!”克莱维坚定地回应道。
“你会的,克莱维。”那个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虚无,并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回荡。
“你会的,克莱维——”
“你会的,你会的——”
“克莱维,克莱维——”
“不,不!你休想!”
“你会的——会的——克莱维——克莱维——”
“克莱维,克莱维!”
“哥哥,哥哥!”
“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声呼唤终将克莱维从迷离中唤醒。他睁开双眼,正看到三个伙伴都在焦急地注视着他。
见到大家都安然无事,克莱维的心头立时涌起一阵欣慰,只是从脑后传来的疼痛仍旧清晰可觉。
“哥哥,你感觉好些没?”赫伊抵在他胸前的双手上白光渐渐消退,一双温柔的明眸深情地注视着他并焦急地问道。
克莱维被两双手扶着坐了起来。他抬起右手轻揉着后脑勺,嘴里发出“嘶——啊——”的低吟。
“老兄,你刚才怎么了,一直在说胡话,什么‘不要’,什么‘休想’的?”银麟把脸靠近他的面颊,满脸疑惑地询问道。
变成了孩童的紫麟从不会在意这些,他见到克莱维醒过来后,已经在一旁高兴得蹦跳了起来。
“我,我还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克莱维用手拄着地面,缓缓地坐直身子,随即又抬手不断地揉搓着后脑。
“刚刚可能是做了个梦,只是现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好似记忆凭空就消失了。”他用指掌捏搓着脖颈,凝着眉头说道。
“不管做了什么可怕的梦,那都不重要,哥哥现在平安无事就好。”赫伊见他并无大碍,欣喜地说道。
“你呀!一定是被撞晕了,要不要来一块肉。”银麟拍了拍克莱维的肩膀说道。紧接着,他把手伸向旁边的烤肉架,随即撕扯下一大块肋排递给他。
克莱维这才注意到身边竟然生起了篝火,烤架上还挂着半扇肉排。那应该是浮云之上的长须羊肉排。
“怎么会有肉食?哪里弄到的?”克莱维接过肋排,疑惑地问道。
银麟微笑着看了一眼赫伊,随后对克莱维说道:“带上你妹妹可真是个好主意。她的神识力可真是厉害,凡是银寒宫殿厨房里能看到的食物,她都能有办法摆在你的面前。”
银麟说话的神情,又觉得神气,又觉得不可思议。
“哦?”克莱维把目光转向赫伊,疑惑地问道:“还可以这样,以前怎么从没见你使用过?”
赫伊的脸上忽生出一片红晕,有些羞涩地说道:“我也是不久前才领悟的。”
“我也要吃肉。”一旁的紫麟忽然蹦跳着凑了过来。
“刚才半扇羊排都被你一个人吃光了,你还要啊?”银麟拍了拍紫麟的肚子,佯装生气却又十分宠溺地伸手扯下一大块肉排递给他。
“行了,你还说他呢。”克莱维抬眼瞟了一下银麟,说道:“我猜这烤架上原本应该是一整只烤羊吧?肯定有一半都进了你的肚子。”
听他这样说,赫伊在一旁“噗嗤”地笑了起来。银麟听罢,也哈哈大笑起来。
克莱维一边吃着,一边与赫伊和银麟说说笑笑。紫麟此时已经吃完刚才的肉排,精力充沛的他,正在山洞的墙壁上胡乱地画着他自己认为的文字和图画。
一阵阴戾的风忽然从山洞深处扑来,篝火被瞬间熄灭,说笑声继而骤停。所有人都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压向面前,山洞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片刻过后,这股力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克莱维也察觉不到一丝力量的波动。
赫伊最先拈出一盏翼火,山洞复被瞬间照亮。翼火的光芒跌跌颤颤无声无息,晃照着几人的身影长短不同形态各异。洞壁上的融水嘀嘀嗒嗒垂落有声,悄悄汇聚成细小的浅流静静地洇入地下。
或许是好奇心驱使,或许是另有其他意志使然,克莱维忽然站起身来,第一个迈开脚步朝着方才风吹来的方向走去,其他人见状也赶忙跟了上来。
翼火的光焰摇曳不定,晃得洞壁上紫麟留下的图画恍恍惚惚。随着火光渐渐远去,一男一女、一龙一兽的线条,也逐渐沉入昏暗,仿如在此留下背影的几人,走去的那个未知的前途。
前面的山洞开始变得阴森可怖,好似是某种强大生物创造出来的与世隔绝的错乱空间,潮湿阴暗、坎坷曲折,而且两侧的墙壁更是仿佛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正在催促着几人走向更深的黑暗之渊。如此,越往前走,空气变得越阴沉,潮湿阴冷的气息竟使翼火的光芒也变得忽明忽暗。再往前走,更是甚之,无由可感周遭每一处都散发着如死一般寂静的恐怖。几个人扶着墙壁摸索前行,每迈出一步,都能激起一阵沉闷的回声。就这样,大约向前行走了一个时辰的光景,也不知具体走出了多远的距离,而这时,在他们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两条岔路。
“怎么办?现在出现了两条路。”赫伊看了看克莱维,压低声音问道。
尽管她的声音已经压得足够低,但忽然传来的回声还是吓了紫麟一跳,他连忙伸手抓住了银麟的衣角。
克莱维屏息凝神,感知着力量的波动,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都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力量的影息,只是好似有一种莫名的意志正在不断催促他继续前行。
“哥哥,如何?”赫伊问道。
克莱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力量。”
“要不我们分成两队各选一条路?”赫伊询问道。
克莱维思索着,没有说话。
“这样吧。我和紫麟走左面这条,你们兄妹走右面这条。”银麟抢先说道。
克莱维有些担忧地看向银麟。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紫麟的。”银麟补充道。
“哥哥,我觉得可以,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必担心的。”赫伊说道。
克莱维低头看了一眼紫麟,又抬眼看了看赫伊,随后轻轻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就这样决定。但是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发生什么危险,立刻从原路返回,到这里集合。”
“好。”银麟用力地点头答道。
就这样,他们在此分道扬镳,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也走向了不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