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眠现在寄希望于情节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于是她抬起头,希冀地看着陈氏:“你刚刚说,我…姐姐她派人来接咱们,是接咱们去承平伯府吗?去干什么?”
陈氏笑道:“当然是她有喜了,接咱们去看看她。”叶红棉不死心,继续问道:“这是姐姐第几次有喜?”
“二丫头,你不是真糊涂了吧!这是你姐姐第二次有喜啦,寅哥儿都三岁了,前几天刚过完生辰。”听到这话,叶眠的头彻底低下去了,叶红鱼已经第二次有喜了,那离书里叶红棉被送去当妾最多不超过一年了,想要让叶红鱼放弃把寅哥儿记在苏棠名下已经不可能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能逃开书里的命运?
“要不然,娘去给你请个大夫?”陈氏试探地问道。叶眠知道今天自己的举动已经让陈氏怀疑了,若是再继续下去,也许叶文庚真会找个“大师”来给自己驱邪,那情况可就更糟了。于是她强挤出一丝笑容:“哪能呢,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猛地起床唬住了。娘先去收拾东西吧,我换过衣服就出去。”听到这话,陈氏将信将疑地走了。
叶眠终于瘫软在地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屋顶,想着自己的家人和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意识到自己也许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世界了,泪珠终于一颗接一颗地落了下来。
屋外,叶文庚和叶纪桓已经接连起床了,见叶红棉还屋门紧闭,不禁有些奇怪,陈氏则低声地向他们解释,话里话外都在说叶红棉今日如何反常。叶红棉一动不动地听着,甚至想直接跑出去拿把菜刀和叶家人同归于尽,一起死了了事。让她给那样的老变态做妾,还不如一刀砍死她。
可是…叶眠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这具躯体:四肢纤细,应该只做过针线活和浆洗衣物。这样的身体,别说是和叶家人同归于尽了,能挥着菜刀追着他们在院子里跑一圈都是做梦,到时候自己只怕会比书里的下场还惨。
叶眠盯着房梁,眼珠转了转。要是上吊的话,痛苦一小会就能解脱了,也不必担心自己生不如死,没准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叶眠从地上爬起来,打开炕尾的柜子,想要找一条长一点的白绫,看到柜子里的东西却傻了眼,那是几本书,还被人贴心地用布包了书皮。叶眠知道,这也许是真正的叶红棉最在意的东西。
在叶家,叶红鱼长得漂亮,又到了伯爵府;叶纪桓是儿子,叶文庚心里的“独苗”,而叶红棉却是个有些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的女儿,虽然叶文庚和陈氏从未缺过她吃穿,也教她认字,可若是真到了关口,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拿叶红棉换叶家的“前程”。即便如此,叶红棉还是对未来抱有期待,像小苗一样沉默又倔强地生长着。
这样的叶红棉,不应该被当作筹码被交换,也不应该绝望地吊死在狭小的屋子里,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接受阳光雨露,承担风霜雷电,成为一棵坚韧勇敢又灿烂的木棉树。书里的叶红棉已经够苦了,再来一次,叶眠应该替叶红棉真正地好好活。
叶眠重重地合上了柜门,此刻,她终于认同了自己“叶红棉”的身份,她不再恐惧和懦弱,而是暗暗在心中立誓一定要逃离这个看似温馨的家和随时会将自己献祭出去的父母,想法子过上丰盈自由的好日子。
叶眠,不对,应该是叶红棉,快速地穿上一身碧色的衣衫,将头发梳成麻花辫垂在脑后,用屋里的水简单洗漱后就打开了屋门。叶红棉睡的是叶家的西厢房,叶文庚三人在东厢房吃早餐,见叶红棉进了东厢房,叶文庚抬头打量了叶红棉一眼,却看得叶红棉心里发毛:叶文庚的眼神太冷了。
叶红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着叶文庚福一福身:“爹,女儿今日起晚了,还请爹别见怪。”叶文庚低着头继续吃饭,叶纪桓咬着肉包子含糊不清地说:“二姐,娘说你中邪了?”陈氏嗔怪的看了叶纪桓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二姐不是好好的。”说完还暗地里瞟了叶红棉一眼。
叶红棉眼尖,瞧见叶文庚露在外面的手臂已经起了青筋,若是叶红棉说了什么引起叶文庚的怀疑,只怕立时就被按在那里,然后喊人来驱走自己身上的“邪祟”。
叶红棉顿了顿,决定打苦情牌,于是她坐在了陈氏旁边,拿起碗筷:“桓儿,你说什么呢,二姐是昨天晚上梦见咱们家原来过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夏天还好,冬天根本穿不上棉衣,我和大姐只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爹坐馆赚来的束脩勉强果腹,你还刚刚出生…”
说到此处,叶红棉在桌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着自己流出了几滴泪。陈氏听到这些早就红了眼眶,叶文庚也放下了筷子。叶红棉假意呜咽几声,继续说道:“那梦太逼真了,所以我今早起来,实在是不敢相信咱们家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
叶文庚看向叶红棉,眼神柔和了很多,破天荒地给她夹了半个鸡蛋:“二丫头,别难过了,吃饭吧,别误了去瞧你姐姐的时辰。”叶红棉见好就收,知道自己暂时过了这一关,于是一边吃饭一边细细打量叶家的三个人。
叶文庚有秀才的功名,很有几分书卷气,但在叶红鱼进了承平伯府后,叶家换了宅子,还有了粗使下人,叶文庚身上就多了些酒色财气的浑浊,而陈氏则是方圆面庞,肤色有些暗黄,穿着墨绿色的外裳,手上戴着两个翡翠的戒指,和一指宽的金镶玉镯子,像是十成十的暴发户。叶纪桓倒是被养得膘肥体壮,却有几分痴肥之相。
叶红棉在心中连连点头,叶家的人倒是很符合自己对他们的刻板印象:靠女儿攀上高枝后猛地富起来,不知收敛,把趴在女儿身上吸来的钱财用来挥霍享受,对儿子则是无底线的溺爱纵容。叶红棉打量打量自己两指就能握住的手腕,由衷地心疼起以前的叶红棉,于是她狠狠地吃了两个肉包子,为以后逃离这个鬼地方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