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我总是梦到这样的场景：
我坐在一片寂寥的草原上，风吹过一块灰色的岩石，那块岩石上爬着零星几点苔藓，绿草俯仰不息，绿色的波浪一排排向远方涌去，远处夕阳洒下耀眼的光，远处的野马只剩黑影，鬃毛随风飘起。蓦地，身后吹来一阵疾风，夹杂着几缕微弱的笛声，梦境在眼前化了。
睁开眼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床帘。安静的房间只带来了无限的空洞，就像落入湖泊之底，空气也粘稠烦闷。究竟是何时起做了这样的梦，如此无言却清晰的梦，又是谁在梦里将我叫醒？这些疑问都被丢入无底的深渊，激不起一点回音。
府中声音嘈杂，在王墨涟还端坐在铜镜前发呆时乳母王妈就进来催促了，王妈自幼便在王家，更是看着墨涟长大，也算是她的第二个母亲了，自是常常对她不客气。
“小姐，客人已经到府上了，现在正在堂上坐着哩，请快些梳妆，不可让客人等着。”
“没事啦王妈，就让他等一会儿，谁让他来得这么早。”
王妈圆滚滚的身子一扭一扭地离开了房间，她口中的客人是林太常寺卿府上的二公子——林敬清，常照访府上，他也并非是个多情之人，虽然自儿时起王林两家便已交好，但时常出入也难免招惹人言。墨涟看着暗黄的铜镜，里面浮现的面容端庄优雅，只因这面铜镜横生了一点老气。随便打理了一下，换了身衣裳便上堂去了。
到堂上时林公子还在捉弄笼子里的画眉鸟，墨涟悄悄走到他身后的椅子旁，径直坐下便喝起了茶。
“小姐怎能如此无礼，该招待客人时却自己坐了下来。”
王妈惊叫着从侧堂走过来，气鼓鼓地看着她，林公子突然转身，险些把座上的茶杯碰掉，幸好王妈眼疾手快扶住了茶杯，只扑出几点水沫子。林公子面露尬红，弯腰连声道歉，王妈恶狠狠地瞪了墨涟一眼。
“公子莫要自责，是本家小姐不懂礼仪，道歉也该是她来。”
“没有的事，王妈，本就是我突然照访，是我先有失礼数。”
“好了好了，你们还要推来推去地推多久？林子来这必然是有事想要与我商讨吧，那就别在礼节上浪费时间了，王妈你也别惯着他，都多少年的交情了，礼数什么的不重要。”
“嘁，你这孩子，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样啊，那我就不多言了，林公子你们聊，老奴下去监督丫鬟们做活了，若有事要吩咐，让小姐来叫我就行了。”
王妈向林公子做了礼便出了堂，林敬清回了礼就转身在墨涟身旁坐下了，报赦地笑着。
“不瞒你说，王姐，我这次前来确是有事与你商讨，那个……”
林敬清招手示意墨涟靠近一些，她靠近狐疑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可能你也有所耳闻，不是最近街上难得沸沸扬扬的吗？就是那件事。”
“坊间传闻夜里冤魂？”
“嗯，就是那个，我前段时间夜里常在院子外面撇见一个女子不知道在埋什么。”
“诶，等等，等等，该不会是李家的丫寰吧，听说老李家对下人的态度一向特别差，你家旁边不就是李家大院吗？”
林敬清没有因为被墨涟打断而生气，也没有把她拿他当笨蛋当回事。
“我肯定知道有可能是李家丫鬟啊，所以我一开始也没太在意。”
“你也知道，就李家老爷那脾气，要咱管了他肯定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不过那女人每隔几天都会偷偷到那去埋东西，我想着不能就这样下去了，结果昨天我就出门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啥？别卖关子了，再不说我要回房睡觉了。”
“啧，我昨夜从院子后门沿着墙悄悄走过去，然后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在墙边跪着。”
“看样子应该是哪家的千金，一边埋东西一边念叨什么，埋好之后就走了。我偷偷过去看了一下，没有埋得很深，露出了一个角，看样子应该是个木匣子。”
“我实在没忍住，就打开来看了，结果一打开来，里面满满的一匣子的骨头，然后这个匣子下面还有匣子，我不敢再打开看了，就把它放回去埋好了，这件事，王姐你怎么看。”
“啊，骨头？听着有点瘆人，万一是哪个富家小姐为故人所为呢？”
“总之我是不大信什么神仙鬼怪的……嗯……你看看她今晚还来不来，来就悄悄地跟着她，看看究竟是哪家千金。”
“这可使不得啊王姐，万一被人看见，我清白就全毁了。”
林敬清惊慌失措地看着墨涟，她的提议确实挺难为他的。
“那要不这样，由我在前面靠近她，你躲在后面拦着她。”
“如果我要有什么危险，你就冲上来，以救我的名义控制住她，这总行了吧。”
林敬清犹豫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墨涟，没有张口说话。
“别担心我，我自有分寸，不会出事的，绝对不会是鬼，大不了就被王老爷子骂一顿，禁足一段时间罢了，行吗？”
“行吧，要是有一点不对劲，咱就回来，好不好？”
“好好好，就这样决定了，今天我偷偷溜出来，去你家后院集合。”
“好，这件事先别让旁人知道啊。”
之后林敬清和墨涟父母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王家离林家不远，墨涟待入夜后再出发也不迟。还有五个时辰的时间，墨涟思考该做些什么。
用早膳时，母亲李氏问墨涟今天有何打算，她撒谎说想要去赵府上找赵诗语一起去买几匹布和香囊之类的东西。
“今天我就借宿在诗语家了，娘亲不必担心，我让小玲伴我，明早便回来。”
膳后墨涟跟王妈打了招呼便去了赵府，但并没有叫上江玲。
赵府的二小姐赵诗语是墨涟的闺中密友，从小便常在一起学习玩耍，她们同年，诗语比墨涟略年长，自然也比林敬清年长。她从小便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也常常被用来给大街小巷的邻居做榜样，就连墨涟也没逃脱她的决斗圈，虽然墨涟完败了，但是这一点也没影响她们之间的交情。
赵家历代经商，家财雄厚，却只有三个千金，王家也是仗着权势才与之交好，所以墨涟与诗语之间的关系，王家和赵家都是非常看重的。
墨涟在赵府大门前贴着，想听听里面有没有赵伯父的声音，赵伯父吼人时胡子一颤一颤的，像猫一样，而且总是拿个竹卷走来走去，以前就常常代王老爷子指点过墨涟，她果真是比较怕他的。
确认没有那浑厚的声音后墨涟叩响大门，来开门的是赵家的莱老婆婆，听说是赵伯父在行商经过西域时她曾救过他一命，赵伯父就留她在家做管家了，她是个很随和的人，银色的头发扎在颈后，讲起西域的故事来眼睛里总是闪耀着星空。
莱婆婆一看见是墨涟便让她先在厅里歇着，说是诗语还在梳妆。墨涟让莱婆婆别告知诗语，悄悄地摸进大家闺秀的闺房。
只见美人胭脂淡若云，嘴角浅浅笑意，守着梳妆台。她从后面偷偷拍一下诗语的香肩，把下巴搭到她肩上。
“美人何故在此发痴？”
“自然是在想公子你啊～宁整日在外花天酒地，也不回来看我，镜中看见公子的容貌，以为梦境，便痴痴地望着。”
“小墨涟这次是来干嘛的啊？”
她一转语风，直接了当地问墨涟的来意。墨涟把头抬起来，扶着诗语的肩膀，看着镜中的诗语。
“诗语，难道我想你了不能来看你吗？”
“胡扯，你几时不是有事相求于我才来找我的～”
“好吧，我自是瞒不住你，这次是来找你询问一件事的，请坐我身侧。”
她们并排坐在床上，墨涟顺势躺下了，诗语侧坐看着她。
“说吧～想问什么，只要是小墨涟想问的，我知道的无所不说。”
“诗语，你说这天下真有鬼魂之类的东西吗？”
“墨涟，你多大了？怎么问出这种问题，是昨天起夜摸黑摔着了？在为自己找借口？”
“不是，你怎么看我的，我只是觉得世间好多事我们都不清楚，那我们怎么去认识才是正确的呢？”
“魂魄为人之造物，源自人心，人心乱则魂魄出，墨涟，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就只是有点想知道你对这些事的看法，因为我不太懂，也不敢断言，不理解的东西，未曾知晓的东西，我们连在世间了解自己都做不到不是吗？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事，让别人信于我不就是一种加害吗？”
“那么谁又能通达万事万物呢？在信任里没有加害哦，只有你情我愿的疼痛。”
“好吧，我清楚了，那我如果犯错了，受伤了，我可以依靠你吧？”
“嗯哼，当然～所以你果然然不是在问关于鬼魂的事吧。”
“不知道喽～今天一大早被吵醒，我想休息一会儿。”
在墨涟睡着时诗语就坐在她身侧，捏着她的手，看着桌上那瓶淡雅的花，直到墨涟醒来，才看到她眼神里的一丝暗淡。
就当做是没看见吧，藏在心里就好，那些她们做过的梦，和那些正在做着的梦，都有了些许裂痕。
墨涟走时诗语送给她一枚佩环，没有什么特别的，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小的佩环。
“既然那么怕鬼，那就送你个护身符喽～别被鬼吃掉了哦～”
“才不怕鬼呢，哼，今天就去抓鬼去，下次来得留我在这尝尝莱婆婆的手艺啊。”
“当这青楼啊，又陪睡又陪吃的。”
诗语说这句话时不停地往府里回看，说完便转身回府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时辰，墨涟打算去街上买些口粮，以免晚上挨饿。
在街上吃了两个包子后墨涟决定逛逛集市，看看能不能买些什么来送给诗语，报答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各个摊贩所售的商品都大同小异，挑来挑去也没挑到能看上眼的。
在摊位之间来回穿梭的过程中，有一对玉簪格外显眼，在一片绿色与白色的玉石里，唯独这一对玉簪是暗黄色的，摊贩说是稀有的玉石，这个集市上只此一对。
这是摊贩的惯用伎俩，不过确实这对玉簪比较独特，所以墨涟还是买下了它们。一人一支好了，这样想着，她就将它们放入囊中了。
回府上时听到丫鬟们的吵闹声，墨涟便过去看看情况，结果一过去，一群丫鬟便围上来。
“小姐你去哪了呀？我们可担心你了，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没让玲姐和你一起出去啊？”
“好了好了，我今天是去赵伯父家，所以只告诉了家母。”
“不用太担心啦，我若是要去一些陌生的地方，定然会让小玲和我一起去的。”
江玲是墨涟的贴身丫鬟，平常是她和王妈照顾墨涟的起居，她是个挺文静的女孩，很多时候墨涟都不知道她所思考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的欲望所在。
但和她相处比较轻松，因为简单的对话就能解决很多问题，所以墨涟跟她说话也没有什么顾虑，她不会和任何人说，只会听着，给墨涟排忧解难。
“小玲呢？”
“小姐，玲姐啊，玲姐在小姐房前。”
“嗯，好，我回房了，要是老爷夫人问起就说我和小玲去了诗语那儿，今天不回来。”
墨涟把还在打扫台阶的江玲招呼到房里，和她对坐着，墨涟就只是看着她，江玲的眼神与她交汇的一瞬便转向别处去了。
“小姐今天是去了赵府吗？”
“嗯，和赵家二小姐闲谈了一会儿。对了，小玲，晚上我可能要出去一会儿，会晚些回来，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嗯？小姐，府上规定晚上不能出门的，您还是在家中休息吧，夜间外出太危险了，而且听说最近晚上外面不太平，巡逻队的人数都变多了。”
“其实我出门正是因为那些个不太平，林子与我商量着打算解决最近坊间传的那些事儿，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你不陪在我身旁，那便是你的失职，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逃不了干系，但若你和我一同，那便犯错的是我，你最多算是共犯，而且我若真有不测，你还可以当场逃走，不再回王府。”
“小姐您真狡猾啊，这种事情您一定没敢让夫人知道吧，不管我怎么劝您也会偷偷溜出去吧，那我就陪着您。”
江玲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们就暂时达成共犯关系。
夜里墨涟和江玲没有去赵府，径直去了林府，她们在林府外与林敬清见面，他则悄悄从侧门出来见她们。
也许是时辰还较早，林府上仍是嘈杂，今日的客人还没散去，林敬清只好带着她们到附近找个歇脚处消磨时间，恰巧附近有家新开张的酒馆，酒馆名为霜葵。
酒馆内部设施简单，没有什么格调，门店不大，被橙色的灯火烘得暖和，酒馆老板是个看上去很风流的中年女人，他们一进门就听到她在大声斥责一个店小二的声音，那店小二闻声颤颤巍巍地拿着抹布逃到了厨房。
墨涟一行人点完菜，坐着聊天时，老板娘的目光在不停地往他们这桌瞟。墨涟观察了一下他们周围的人，对比了一下，发现只有他们这桌有两位女子，她们显得格格不入。
“林子，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女子禁入之类的规定啊？”
“诶，没有啊，王姐，你没来过吧，这家店上个月才开的，主要是供一些巡逻队员和江湖浪人吃饭的，所以会晚一些打烊，可能突然有大家闺秀在这出现有些违和吧，别见怪。”
“那倒没事，只要不被熟人发现就好，早知道就化装出门了，我们何时出发？”
“等到打烊后应该就差不多可以去后院等候了，现在我家后院还有客人在商讨一些事呢，老爷子甚至都没让我靠近后院，不好去打扰，所以才把你们领到这来，招待不周，对不起。”
“好吧，林子你最近常来这家店吗？”
“对啊，王姐，怎么了？”
“这儿的老板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薛老板啊，她是个很豪爽的人呢，对待来店里的人都是一个态度，就刚开店的这一个月，被她骂出店的少爷可不少，李家大少爷就被她用扫帚打出店过，啧，别提有多丢人了。”
“那老李家没找她麻烦啊？”
“听说她身后有人给她撑腰呢，所以就算得不了好脸色看，有的大少爷还是会来光顾，都盼着能傍上她背后的人。”
“林公子，冒昧问一下，那您来这的目的和那些人也如出一辙吗？”
江玲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江玲常年在墨涟身边，自然也对林敬清有所关注，当然有对墨涟的考虑也有自己的考虑。
“我在江小姐心里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形象？我在这的原因是家父的要求，家父和这家店的店长是老相识，我就算是来认识认识店长的。”
林敬清有些不好意思，他面对江玲时，总是有些放不开，就算认识了这么长时间。
薛老板亲自来上菜，她眯眼笑着看了看这桌人，她身上有一股很香的气味，那种很凝重的香味，长发盘好盖在脖颈后面，脖子后面那颗痣忽隐忽现。
“林公子，今日也来了，不过有些晚呢，这位想必就是王家独女了吧，常听人们提到你。”
薛老板饶有兴趣地看着墨涟和江玲，用手把鬓边的头发梳到耳后。
“小女不才，正是他们口中的王墨涟，薛老板真是个端庄大方的姐姐，有幸认识姐姐，若不嫌小女鲁莽不识礼数，还请多多关照。”
“王家小姐的嘴真甜，咱要是个丈夫家，一定把你娶入家门。”
“薛姐姐说笑了，小妹不经夸，能得薛姐姐关爱，已是极好的。”
薛老板笑着回到柜台招呼其他客人，周围几桌的客人都时不时看看这桌人，想看看是谁和薛老板处得有来有回的。
“没想到王姐还挺有礼貌的，我还以为你会摆个臭脸不屑于回答呢。”
墨涟给了林敬清一个白眼，把他面前的肉夹给了在一旁偷笑的小玲。
渐渐地周围的客人开始稀疏了，店小二出来的次数也少了，应该是快要打烊了，终于人走空了，薛老板也不过问他们，只是在柜台收拾着陈出的茶酒，数着今日收入的票子。
“王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走吧。”
“薛老板，我们多有打扰，麻烦你收拾一下了。”
“不碍事，公子在外面待到这么晚，府上肯定有些担心，最近晚上不太平，小姐公子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墨涟一行人出了店门，转身进入了没人的小巷，一直顺着小巷避人耳目走到林家院子外面。月光照在墙上，风一阵一阵的掠过砖瓦，没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不免有些凄冷。
“对了，林子，之前忘了问你，你是以什么理由说服林叔让你这么晚不回去的啊？”
“我哪有胆子跟他老人家说理由，我是撒了回房休息的谎，然后从窗台偷偷溜出来的，接待客人什么的还有大哥顶着的，所以他不会管我的。”
林家大院已经没了声响，大抵是客人已经走光了，三人便在后院门口一直等着，周围已经没什么灯火了，在这里仿佛都能听到城南处打更人的声音。
墨涟身上穿得不厚，夜晚的冷风吹得她有些颤颤的，江玲也没忍住抱紧了手臂，墨涟忍不住开口了。
“林子，你说是这女子先到还是打更人先到？你猜是我们先等到女鬼还是我们先被人看见丢人现眼？”
“对不起啊王姐，我知道你们很冷，今早忘了提醒你了，不过我们现在真的不能进门，待会儿要出来声音太大了。”
“昨夜我都是费了好长时间才让这门安安静静地打开，万一今天把她吓跑了不是白忙活了，回头我送些家里的糕点到你府上当赔礼，江玲也是，回头我送点你喜欢的刺绣过去。”
正当墨涟要开口时就听到墙的尽头传来声音，因为那边是片草地，过去便是森林，所以她并未冲动行事，直到听到有人翻动泥土的时候她才戳了林敬清一下，示意他先去确认，然后嘱咐小玲。
“小玲，等会儿我和林子去抓她，你就先躲着，如果我们追远了还没有追到，你再查看她埋的物品，装好带在身上，把土填上后，就在林府后门侯着。”
“若是我们半个时辰没有一个人回来，你便把匣子放下直接回府，别被王妈发现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会等您的，小姐。”
江玲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地面哆嗦。
林子蹑手蹑脚地沿着墙回来，招手示意墨涟跟着他，他们来到墙的拐角，偷偷看着草地上发生的一切：
一个身着华丽紫裳的女子蹲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全然不顾衣襟已经被泥土染脏，月光照到她的脸，这才看清她的样貌，淡妆点缀，比上诗语，其典雅得更显高贵，但却一脸惆怅，睫毛低垂，漠然无声。她端着匣子的手颤抖着，眼泪已然在她眼里打转，在月光下清澈如泊。
墨涟计划让林敬清偷偷绕到女子的后方森林入口，她则悄悄靠近女子，两面夹击，让女子无路可退。
正当墨涟靠近看着女子的脸发呆时，女子抬头吓了一激灵，抱着匣子就往后跑，幸好林敬清早就等候在那，将她拦了下来，在墨涟追到女子身后时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了，她回头看着墨涟，眼里闪着泪光，墨涟顿时发懵。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打算先停下来询问，让她放松下时来，她就回头径直向林子跑去。
“林子，把她拦住。”
林子慌慌张张地张开双臂，打算让女子停下来，可是女子直接将林子推开，女子向林中跑去了，既然是人，那就得把话问清楚，绝对不能让她逃走，墨涟只好加速追上去。
“你怎么搞的？跟上我们，别傻站着了。”
“对不起，王姐，男女授受不亲啊，我不躲开她就直接撞到我胸口上了。”
“废物！”
虽然墨涟不常锻炼，但在女生之间她算是比较野的，从小就和街头臭小子们打闹在一起，自然应该跑得快些，但事发突然，短距离有些追不上这个看上去娇弱的女孩，何况还是在森林里。
没几步，林敬清就先追不上了，只顾在后面大喘气，毕竟他也是出了名的弱公子。
“啧，真是没用的东西。”
“哎，前面的小姐，别跑了，我们不是巡逻队的人，也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即使墨涟向她解释她的步伐也没有停下来，不过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毕竟墨涟和林敬清以前就常来这里探险，前面有条贯穿森林的河流，她打算在那里拦下她。
夜晚的森林有种空旷的安静感，墨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片森林里追一个女孩，也从来没想过一个女孩会径直跑到河里。
河水并不算深，但是要淹没一个人还是足足有余的，但逃亡者似乎不知道这件事，在跑到河岸时选择直接下河，可惜的是她不会游泳。
墨涟见她在河面扑腾大喊，赶紧伸手打算抓住她，但她害怕得听不清墨涟说话，看不见墨涟的手，墨涟无奈只好下水尝试把她拉回岸上。
不过就算墨涟对自己的游泳技术十分自信，也没有考虑到要救的人那么不安分，墨涟已经搂紧她的腰了，她仍然在水面上胡乱扑腾，不出意外，两人都被河水给吞没了，晚上的河水很冷，墨涟只觉得眼前很黑，渐渐地连声音也听不见了。